来源：《中国环境报》 作者：曹曼

2014年1月7日，中国环境报刊登了几位水处理专家的文章：建设面向未来的中国污水处理概念厂（以下简称概念厂）。这是我国水处理观念转变的里程碑，将带动我国环保人士观念的变革，推动我国节能减排和资源循环利用业的发展。概念厂文的核心思想是把污水作为资源进行利用，可以生产水、能和肥三种产品。结合作者近30年的环保实践，认为该设计思路清晰可行。为使该转变更加到位，在理念和行动层面进行系统梳理和充分探讨，的确是非常必要的。

一、观念的三个转变

环保理念的转变是关键，我们早已认识到不应该把废弃物当作废物，而应该当作资源。该理念的转变，首先在价值大并容易回收利用的废弃物中，得到了体现。对传统污水处理厂进行改造完善，从污水中回收中水、能源（沼气）和有机肥，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树立污水就是资源的观念，把投资处理废物减少污染为利用资源发展经济，用综合利用的理念进行设计，实现从“处理”到“利用”的转变，是下一步的努力方向。

综合利用理念中有两个关键点：综合和利用，前面谈的是利用。综合的一层意思是将分散的合并，我们已经做到了将分散的污水通过管网合并，而且有的地方做的还有些过，管网投资过大运行成本偏高。综合的另一层意思是合并同类项，将同一类物质合在一起进行加工，如将有机废弃物污泥和餐余物合并生产沼气。从这个角度讲，应将污水同餐厨、粪便、酒糟等有机废弃物合在一起建厂，增加产业的规模效益，实现从“分散”到“综合”的转变。

现行的污水处理方法发源于城市，对市民来说污水和生活垃圾中的有机废弃物都是废物，对农民来说污水和有机废弃物都是生产资料，分别用于生产灌溉水和有机肥。长时间将有机质（农产品）从地上运到城市，将水从地下和地上（如南水北调）抽到城市，分别通过污水处理和垃圾填埋焚烧排放到河流和空气中（填埋慢慢释放填埋气和渗滤液）。不但污染了空气，而且还造成土壤中有机质和微生物的短缺，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的可持续发展。将污水和有机废弃物转化成灌溉水和有机肥（包括沼气燃烧生成的二氧化碳）还田，促进生态农业的持续发展，实现从“排放”到“回归”的转变。

二、系统的三个边界

将各种有机废弃物合并在一起进行综合利用，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用系统工程的方式方法进行设计建设。首先要明确的是系统的构成元素，即研究对象包括哪些物质（如污水、餐厨废弃物等），以及来源和具体成分；其次要明确的是这些物质的发展变化流程范围，是单元和阶段性，还是生命周期的全过程；再者要明确的是执行主体，包括政府、研究机构、产业等从业者和消费者。主体和对象都来自于环境并受环境影响，主体之间的身份也是可变的并相互转化。明确对象和主体及其之间的边界，是研究工作顺利开展的前提。

环境边界。传统污水处理与环境的边界是河流，垃圾处理与环境的边界是空气和土壤，处理的目标都是达标排放。其背后的出发点和价值观是，能把废弃物安全地（相对）进入环境就是尽职尽责了。基于这个边界开展污水和垃圾处理的研究，就产生了现行的污水和垃圾处理办法。以资源综合利用的观点为指导，把废弃物作为资源转化成产品进行循环利用，并确保未来能得到可持续利用的产品，才算尽职尽责了。从这个角度讲，应将系统与环境融为一体，最终实现无边界，即该综合利用系统成为环境大系统的一部分。

管理边界。环境产业属于基础性产业，政府在其中处于主导地位，即该产业的发展主要取决于政府作用的发挥。我国政府体制实行的是行业垂直管理，对污染物的治理是按行业进行条块分割的，包括农村和城市、农业和工业以及各行业产生的废弃物，形成对废弃物处理是各扫门前雪的模式，在组织上给综合处理和利用设置了边界。为了便于废弃物的综合利用，在大部制改革中，除了增加行业管理范围外，还需要在垂直（纵向）管理的基础上，增加对废弃物的横向管理机制，即对管理边界进行纵横向划分。

产业边界。我国环境产业发展较好的行业，基本上都是政府买单的行业，如城市污水和垃圾处理产业。由于对产业边界的界定不清，没有充分利用产业链中上下游产业的关系，对关联产业的发展带动不够，对废弃物的利用不充分，导致周围环境的二次污染，引起社会纠纷和动荡。要实现废弃物的循环利用，需依据产品生命周期理论进行产业链设计，在明确各环节产业边界的基础上，充分考虑各个环节产业之间的联系，使资源得到充分高效利用，避免资源浪费和二次污染的产生。

三、产业化的三个难题

组织上的组合创新。综合利用模式需要新的工艺技术，独立利用的工艺技术是成熟的，获得综合利用工艺技术的有效办法是组合创新。新技术是人创造的，技术的组合创新需要人员的组合创新，从专家团队建设的组合创新开始。综合利用涉及多个部门和行业，包括环保、能源、有机肥、农业灌溉等，需要多方面专家的参与，包括科技界、企业界和政府领导，跨部门、行业和专业的专家团队组建。该组合创新行业和专业跨度都比较大，有一定难度，需要更高层面的领导和专家主持，制定能充分发挥团队力量的管理机制。

政策上的市场化。我国在环境污染治理方面每年都投入大量经费，但污染总量有增无减。要改变这种局面，除了组织和技术创新外，还要有能促进理念变成行动的政策创新。就补贴政策的内容而言，需要从建设补贴发展到产品补贴，完善并公开补贴标准和规则，减少人为因素的干预；就政策的制定而言，要充分考虑到我国不同地区的实际情况，和不同废弃物的性质特点，以鼓励为主，既要追求公平合理，也要考虑操作的方便；就政策的落实而言，要关注结果，包括废弃物的综合利用率和综合效益（经济、社会、环境效益）。

管理上的全过程监控。重建不重管，是我国环保设施长期存在的问题。要实现物质的循环利用，并确保利用过程和最终产品的安全，尤其是农产品，需要对产品进行生命周期全过程评价监管。用仪器设备取代人员操作管理，不但能提高工作效率，更重要的是可减少腐败。政府的职能从看重资金分配权，到重视标准建设和过程监管，充分发挥行业组织和市场的作用，使资源得到充分高效利用，如各种废弃物利用相得益彰和运输往返不空车。利用物联网技术可以实现该过程的可视、可控和可追溯，是下一步政府应重点支持建设的内容。

如此看来，概念厂文的题目中，“处理”和“厂”两词最好改成“综合利用”和“园”。根据废弃物的种类不同，给综合利用园赋予不同的名称。例如，以污水为主的，可以叫污水综合利用园；以有机废弃物为主的，可以叫有机废弃综合利用园。结合国家大政方针，包括“三农”、新型城镇化、雾霾治理、土壤修复等战略规划，倡导从源头进行分类，合并同类项回收，因地制宜就地利用，促进美丽中国和生态文明建设，发展废弃物综合利用产业更加必要。

作者简介：曹曼，青岛天人环境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北京大学生态经济学博士、高级工程师、注册咨询师。同时曹曼博士也是亚洲投资开发银行“生物质能”政策专家、国家科技部“863计划”特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