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时报特约记者景亚男巴黎报道】联合国气候大会正在巴黎如火如荼地进行时,巴黎的旅法学子也在关注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措施。12月5日,应清华法国校友会和北外法国校友会邀请,中国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何建坤教授围绕“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与目标”,在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与旅法学子和各界人士进行了交流。

何建坤教授作报告。(图片来源:欧洲时报特约记者景亚男 摄)
低碳减排,中国任务更重
何教授提到,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目标为:中国CO2排放将在2030年左右达到峰值;2020年单位GDP排放强度比2005年下降40-45%,2030年比2005年下降60-65%;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达到20%左右,森林储积量比2005年增加45亿立方米左右。
就减排任务上,何教授认为中国任务比发达国家更重。他解释道,发达国家经济增长速度缓慢,每年所需能源总量大致不变,因此只需要考虑如何利用科技手段降低碳排放。但是众多发展中国家地区经济增长速度明显要快与发达国家,因此每年消耗的能源总量不断增长。当前,发展经济是中国的首要需求,“我们不仅要考虑如何降低现有的碳排放水平,还要考虑每年新增能源需求带来的碳排放,我们的任务更为艰巨”,何建坤教授讲到。
COP21,哪些问题需讨论?
何建坤教授说,联合国气候大会讨论最多的问题之一是如何拟定有法律约束力的共同协议:包含哪些约束力,对谁规定约束作用,怎样拟定全面平衡的约束措施。虽然各国对减排有很大的共识,但有很多忧郁的因素。“比如美国,即使奥巴马总统作出提案,但共和党成员占大部分的美国国会很有可能否决,多方限制因素使得法律约束的真正实施并不容易”,何教授解释道。
同时,COP21大会对于如何确定对不同国家带有区别的责任承担机制,讨论非常激烈。发展中国家生活着全球人口的绝大部分,并且需要 不断地发展来满足人们的需求,因此温室气体排放量大大超过发达国家。但考虑到历史上发达国家也曾经历过这一发展阶段,长达很多年的严重污染和CO2大量排放占到历史排放量的70%,必须要纳入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当中。所以此次巴黎气候大会,力争达成适用于所有国家的协议,共同承担有区别的减排责任。
那么问题又来了,降低碳排放的资金技术从哪里来呢?自哥本哈根气候大会以来,发达国家始终对承诺的2020年以前每年1000亿支持资金含糊不清、闪烁其词,对于如何筹集这部分资金、怎样合理运用,更是缺乏具体实际的方案。同时,广大发展中国家非常的担心,2020年以后该如何发展、如何减排。在这一问题上,无论是经济社会还是技术发展都走在前面的发达国家,应该更多地帮助发展中国家,实现共同的气候发展目标。

何建坤教授、清华大学法国校友会会长汪善进、北外法国校友会会长刘亚中及与会各界华人代表合影。(图片来源:欧洲时报特约记者景亚男 摄)
首都雾霾,中国减排众矢之的
作为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北京的环境一直以来备受诟病。一到冬天,全市2100多万人烧煤取暖一下子排放大量温室气体,再加上汽车尾气的常年排放,使得空气中CO2及微小颗粒逐年增加,同时光化学作用产生的二次污染,又加重了北京的天气状况。
在讨论重大国际事件时的“北京蓝”现象时,何教授无奈地说,这样紧急情况的“杀手锏”是将北京所有的工业生产暂停,外地车辆不能进京,北京实行严格的限号,经济代价是巨大的,但是这样的措施只能应急,既不能经常使用,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环境污染的现实。降低炭排放,提高环境质量,还是要从根本的源头上减少污染开始。
会议最后,何教授表达了对此次气候大会的美好祝愿,他希望政府和社会各界人士能够共同努力,把环保产业发展起来,将节能减排落到实处。
瞄准碳中和 推动碳达峰(权威访谈·迈好第一步,见到新气象(31))
——访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何建坤
今年是“十四五”的开局之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作为今年要抓好的重点任务之一。这一重要部署有何深意,该从哪些方面发力?记者采访了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何建坤。
碳强度下降率超过GDP增长率方可实现碳达峰
记者: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作为今年经济工作8项重点任务之一,您怎么看?
何建坤:去年9月,我国宣布将提高国家自主贡献力度,力争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
我国提出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和愿景,意味着我国更加坚定地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推进产业转型和升级,走上绿色、低碳、循环的发展路径,实现高质量发展。这也将引领全球实现绿色、低碳复苏,引领全球经济技术变革的方向,对保护地球生态、推进应对气候变化的合作行动,具有非常现实和重要的意义。
记者:要尽早达峰,关键要把单位GDP二氧化碳排放即碳强度降下来,在这方面我们有什么具体目标?
何建坤: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是在长期碳中和愿景导向下的阶段性目标。碳排放达峰时间越早,峰值排放量越低,越有利于实现长期碳中和愿景,否则会付出更大成本和代价。实现达峰,核心是降低碳强度,以“强度”下降抵消GDP增长带来的二氧化碳排放增加。
我国还处在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阶段的中后期,对未来经济增长,我们还有比较高的预期。尽管不断加大节能降碳力度,能源总需求在一定时期内还会持续增长,碳排放也将呈缓慢增长趋势。2030年前尽快使碳强度年下降率赶上GDP年增长率,从而实现二氧化碳排放达峰。
实现碳强度持续大幅下降,一方面要大力节能,降低能耗强度。通过加强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大力发展数字经济、高新科技产业和现代服务业,抑制煤电、钢铁、石化等高耗能重化工业的产能扩张,实现结构节能;同时通过产业技术升级,推广先进节能技术,提高能效,实现技术节能。
另一方面,要加快发展新能源,优化能源结构。我国提出,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达25%左右。也就是说,经济发展对新增能源的需求将基本由新增非化石能源供应量满足。
推动煤炭消费尽早达峰等任务最紧迫
记者:要实现尽早达峰,我们最紧迫的任务是什么?
何建坤:根据我们的研究测算,要实现尽早达峰,“十四五”期间要争取实现煤炭消费量零增长,到“十四五”末实现煤炭消费的稳定达峰并开始持续下降;“十五五”期间努力实现石油消费量达峰。天然气消费增长导致碳排放的增加量,可由煤炭消费量下降带来碳排放减少抵消,推动能源消费的碳排放总量达峰。
“十四五”期间非常关键。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加快调整优化产业结构、能源结构,推动煤炭消费尽早达峰”作为重要措施,并提出完善能源消费双控制度,这是当前最为务实的举措,也是最紧迫的任务。
“十四五”期间,要强化GDP能耗强度和能源消费总量双控指标,探索二氧化碳排放强度和总量双控,同时要加快能源结构调整和优化,确保“十四五”期间碳强度持续下降,非化石能源占比不断提高,坚决控制煤炭消费。
记者: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抓紧制定2030年前碳排放达峰行动方案,支持有条件的地方率先达峰。请问哪些地方、行业可以实现率先达峰?
何建坤: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是指全国范围二氧化碳排放要达到峰值。但我国各地区发展不平衡,产业布局和自然资源禀赋存在较大差异。各地需要根据自身情况,研究确定各自战略重点和实施路径,实现差别化和包容式低碳转型。
我认为,东部沿海较发达省份要严格控制化石能源消费,率先实现碳达峰,本世纪中叶实现净零碳排放;西南可再生能源资源丰富地区可以率先实现碳达峰,并率先建立100%可再生能源示范区。
根据我们的研究测算,从行业来说,“十四五”期间,产业转型升级将继续推进,钢铁、水泥、石化等高耗能行业有望率先达峰,工业部门总体上2025年前后可实现达峰。交通部门可争取2030年左右实现达峰。建筑部门估计在“十五五”期间达峰。
记者: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继续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实现减污降碳协同效应。您如何看待这一要求?
何建坤:推动碳达峰和碳中和的政策措施和行动,将成为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重要驱动力和关键着力点,并为2030年全国重点地区PM2.5年均浓度达到35微克/立方米的标准提供根本保证。
实现碳中和需要超前部署和行动
记者:有人说,未来各国竞争的焦点围绕碳中和技术展开,您如何看待这个观点,在这方面我们需要付出怎样的努力?
何建坤:全球长期碳中和目标导向将加剧世界经济技术革命性变革,重塑大国竞争格局,也将改变国际经济贸易规则和企业发展业态。比如,在低碳化导向下,企业产品和原材料的碳含量指标将成为与成本、质量和服务同等重要的竞争要素。全球低碳金融的投资导向,将使高碳排放行业和企业面临融资困难。
同时,先进深度脱碳技术和发展能力将成为一个国家核心竞争力的体现,走上深度脱碳发展路径也是现代化国家的重要标志。实现长期碳中和目标需要技术创新的支撑,先进能源和低碳技术将成为大国竞争的高科技前沿和重点领域。从目前情况看,世界主要经济体都在加速这方面的布局。
我国实现碳中和的愿景,是现代化强国的重要标志和核心竞争力的体现。当前,要在长期碳中和愿景导向下,制定国家、部门和地方层面长期低碳发展战略,做到超前部署和行动。必须加强技术创新,在先进脱碳技术竞争中争取先机和优势,打造核心竞争力。各省份各部门要远近统筹,加快形成绿色、低碳、循环的产业体系。(孙秀艳 寇江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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