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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侃我的排水人生——北京市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 张中和
《给水排水》创刊五十周年纪念系列文章
——五十年峥嵘岁月
贺词
前些时,一位年轻朋友对我说:“张老,你是90后。”
我知道,他是在忽悠我,我没那么年轻。
但是,翻开50岁的给水排水杂志,你就会发现,
他们确实比此前的任一年都更年轻、更靓丽!
因为,他们“与时俱进”了!
祝愿给水排水杂志永远年轻!
张中和敬祝
2014.9.17
笑侃我的排水人生
北京市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 张中和
一、爱国不能无知
我说过:“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好。”今天,我更是这样看。因为在我有生之年,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宽松的日子。在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我是在亡国的屈辱中长大的。建国以后我丢掉了留洋的幻想,留下来建设祖国,因为我看到共产党比国民党好。但是,三十多年来,我时而满怀希望,时而又悲观失望,一方面在两类矛盾的夹缝中痛苦地成长,一方面也还为祖国做了点事,并未完全虚度。现在我老了,中华民族却年青了,祖国的面貌确实是在日新月异。享受到改革开放好处的人绝不会只是我一个,而是大多数。三十多年前,在"在大革文化命"的年代里,有一句口号"形势大好,不是小好",那是自欺欺人,但这句话用到今天,是再准确不过,而且应当是越来越好。在比任何时候都好的同时,应当承认,隐忧不少,问题不小,挑战严峻,但我现在坚信,从深重苦难中苏醒过来的中华民族,决不会在任何挑战面前却步。
我生平的第一个教训:“爱国不能无知。”小学五年级时,九一八事变过去不久,华北即将沦陷,日本飞机经常在北平上空低飞示威。我召集全班同学讨论如何用弹弓打日本飞机的问题,这事被训导主任知道了,要开除我,我这个抗日英雄就哭鼻子了,从此知道了没有知识是多么可耻。当时在清华读书的堂兄张宗和带我去清华参观,并忠告我学工科,因为国家需要,从此诱发了我的清华梦。为了打好知识基础,我开始比较用功,初一考取师大附中。七七事变后,由于附中在内城外,听说进出城要给日本兵行礼,就转学附近的志成中学(今35中)。志成中学招生较滥,但它的师资和师大附中完全一样,加以它还有一项奖学金制度,即初三升高中时全年级的前六名可享受免全费三年。在这种制度激励下,我着实努力了一把,结果考了第五,得以在志成读完高中。这是我用“弹弓打飞机”的笑柄换来的收获。但是我无论如何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在我们这个泱泱大国的大跃进中,也犯了类似我的荒唐错误。这个教训太深刻,不是这里能讨论清楚的。但是我相信,只要有真正的民主,不搞个人崇拜,这样的事大概不会再发生。
二、体育运动是一生的最爱
有位朋友问我:“你家是不是书香门第?”我说:“不!是刀枪门第。”我的曾祖辈是清朝的淮军,按过去的说法,也可能是历史反革命。我的父亲和四叔都是保定军校毕业,几个堂兄都是黄埔校友。可能是遗传基因的关系,我的五叔和两位表兄(还有一位堂姐夫),都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国家级田径运动员。所以我从小学起就喜欢跑跑跳跳,并参加过小学生运动会。上中学后,附中和志成都有一项传统优秀体育运动项目——排球,我在附中第一次见识了九人排球。转学志成后,参加了该校著名的振亚排球队,两年后竟成为主力。由于田径和排球的辐射作用,我在其他体育项目方面也达到一定水平。不幸的是在高三的一次训练中,由于热身不够,右臂韧带严重拉伤,从此丧失了攻球能力。但由于不甘心离开心爱的排球场,就降而求其次,改打二传,由九人的二传,打到六人的二传,直到1954年东欧有两个国家排球队访华时,北京市也组成了一个队应战,我还以三十岁的二传手上场,作了一个丢脸的告别赛。直到现在我还是一个多方面的老球迷。优育运动给我的好处,不仅是身体方面的,但总的说来,运动对健康的好处还是主要的。
三、在龙须沟的历险及其他
龙须沟工程是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承担的工程。从勘测、设计(工艺、结构一脚踢)、施工、竣工测量、竣工图,一竿子到底。当时由于国家财力拮据,只修到东大地,投资690万斤小米,折合人民币69万元。现在看来,工程量不大,技术含金量不高。但由于建国伊始,没有任何国标和规范可循,设计和施工都靠老经验或借鉴其他国内外城市资料。下游的双孔方沟是用三条素混凝土沟墙,复土仅有0.6m左右。由于当时地下水位很高,沟墙两侧留有滤水孔与地下水连通。施工辗压前我很不放心。当时的副总工程师张人隽先生安慰我说:“没关系,上辗子时我陪你一块躺到沟里去。”总工要跟我同生死,共患难,使我心安了不少。后来倒也没出什么事。不过由于土质不良,地下情况复杂,加以施工工人多为未经训练的民工,甚至还有痞子、流氓等人,所以还是出了很多次险情。南桥湾沟帮上出现一条大条石,我怕坍落伤人,立刻叫工人上来,几分钟后条石就坍落了,险些出人命事故。还有一次,由于工地拥挤,一个工人的镐尖正好敲到我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伤口往下几厘米就是太阳穴,我可能就光荣牺牲了。我看那个工人吓坏了,就安慰他说:“没事。”到工棚里找了红药水抹了抹,用绷带包扎起来,也没想到要打破伤风针,就又回到工地去了。那个工人吓得还在那里等着,生怕出人命。当天下午张先生和工程处王宪忱主任来视察,三人还合照了一张像,可惜现在找不到了。
今天,龙须沟工程作为最贴近穷苦老百姓的工程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我衷心希望,每个城市的建设部门少做几个可有可无的面子工程,多做几个龙须沟工程。因为旧的龙须沟消灭了,新的龙须沟可能又在产生。愿龙须沟工程的形象永垂不朽,老舍先生和于是之先生永垂不朽!
四、北京工人体育场西侧七排平房被淹事件
工人体育场是十年大庆工程,建筑工程主持人欧阳骖是高我一班的中学同学,我配合他做室外排水、中央运动场和人工湖,自然十分愉快。但完工后却出了一件事。体育场地盘原为苇坑,地势最低。建成后场西七排平房的地坪变得低于体育场。我们的排水设计已经做了处理,留了足够大的进水口和足够多的进水篦,出水管径也足够安全。没想到1959年夏一场特大暴雨后,据报七排平房被淹,很多住户的粮食被污水浸泡。这是件扰民、害民的大事,我们的老领导老许大怒,当即召开全院现场大会,我这个主要被告人心里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到了现场一看,就明白了,设计没问题,是西瓜皮惹的祸。原来七排房的垃圾、菜叶、特别是西瓜皮,把全部水篦和进水口堵得死死的。虽然知道设计人不会受处分了,但是推已及人,对那些受害住户还是很抱歉。其实早在龙须沟我已经发现西瓜皮堵雨水口的问题,为什么没想到早提醒他们别乱扔西瓜皮呢。现场会怎么收的场不记得了,反正事后没人受处分,七排房后来拆迁了。1963年该处建成工人体育馆。老许的气消了,我也放心了,否则他剋我们,刘仁同志还不定怎么剋他呢。不过后来还是有些不明真相的同志,在大批判时以此为例,批判我这个祸害老百姓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也无法解释,只好忍辱负重吧。多年后当时的设计人赵瑞琳工程师(后任排水所所长)还向我道歉说,是我代他受过。我才想起安慰他:“你没事,是西瓜皮惹的祸。”我想,直到每人都能自觉向垃圾桶扔西瓜皮以前,这也算一条设计经验吧。
五、首钢焦化厂污水处理设计风波
首钢焦化厂投产后含酚、氰的废水迄未处理,由明沟排出厂外,下游农民意见很大。1972年万里同志批示必须尽快进行处理。这项设计落到了我的头上。设计前,一位上级对我说:“老张,你必须手把手教年青同志学会污水处理设计。有了成绩是大家的,出了问题。唯你是问。是不是有点不讲理?还就是这么不讲理。”对一个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工程主持人,这口气应当是典型的动员讲话。其实当时我并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妥,相反,倒觉得是大实话。当时参加设计的几位同事都没做过污水处理设计,这也不奇怪,因为那时污水处理工程项目本来就少,连我也没做过几个像样的设计,何况他们。个别人表示宁愿做管网设计,驾轻就熟,不大愿做污水处理设计,费力不讨好。在这样背景下,我不使出浑身解数,手把手地教他们,行吗?有了成绩,当然是大家的。但是其次也应当有我一份,而且是主要的一份。如果不幸出了问题,我当然首当其冲,我不会逃避,也无可逃避。只有老老实实,弄清问题,解决问题,然后接受处理。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所以我心悦诚服,毫无抵触地开始了工作。当时北京焦化厂污水处理工程二期扩建也在进行,由我院另一设计组承担。北焦场地比较宽裕,用的是通行的双曲线格网填料冷却塔和辐流式二沉池,占地较大。首钢是老厂,只能腾出一条不大的狭长空地,设计只能量布裁衣。我的设计方案采用加强除油的预处理,冷却塔采用铝薄膜斜交错填料鼓风式冷却塔,置于泵房顶上,二沉池采用斜管沉淀池。由于设施的高效、布置的集约化,全部工程刚好把所给用地塞满。根据后来的结算,工程费用反而更省。我院一位给水副总看了现场后说:“这么小的地儿,做出这个设计,真不易。”我说:“你是我的知音。”我这样做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我的把握也许只有八九成,不是百分之百,但是我已经义无反顾。几个月后,设计完成了,即将开工。这时忽然我的另一位上级叫我参加一个事先毫不知情的座谈会。原来是北焦设计组邀请院外专家给他们的设计提意见。会上有些专家根据他们的经验,认为焦化废水含油问题严重,弄不好很快就会堵塞设备,所以冷却塔传统作法只能用空隙粗大的填料,决不可用空隙小的高效填料,等等。会后我的这位上级把我带到两位总工处,研究首钢设计是否变更问题。我把首钢设计的指导思想和措施又进行了一次汇报。总工表态:“同意”。几个月后工程完工,废水经处理排出后,下游农民不再有意见,工程目的达到了,但我的心仍旧悬着。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一年以后工厂大修,将冷却塔的交错铝薄膜填料取出后,稍一震动,薄膜上的一层薄油膜就掉了下来,铝表面光洁如新,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后来我听到北焦组的一位工程师说:“首钢的设计是成功的,因为它抓住了预处理。”
六、我的晚年生活——两句话,七个字
老伴是1991年先我而去。在十六年的空巢生活中,我总结了两句话,十个字:“吃喝拉撒睡,工作学习玩。”前五个字是生活的必修课,学问很大,搞好这五个字,后五个字就有了保证。我的一位忘年交清华的杜鹏飞教授特为我把这十个字写成精美条幅,两边还配了文情并茂的现代“陋室铭”赠我。不过近来发现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余热渐成余温,“玩”有点玩不动了,“工作”的份量被迫越来越少,这样,“学习”的空间就越来越大。为了与时俱“退”,我计划九十岁(如果有的话)以前,后五个字逐渐改为“学习而后思”。沈从文先生曾提出“思”和“信”。只信不思。就可能匍匐在伟人的脚下,做了思想的奴隶。老一辈的革命者多自诩是“两头真”。像我这样机缘凑巧,碰进了革命队伍的“排水工”只能自承是:“两头浑”。浑浑噩噩地来,难道真还要浑浑噩噩地走吗?老人的特点是“近事糊涂远事真”,对亲历的历史事件不大会像年青时那样容易上当受骗。老人还有一个优势,就是有的是时间用来“思”,多反思也有助于延缓老年痴呆。看来,“吃喝拉撒睡,学习而后思”就将是我未来的全部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