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民进中央围绕水环境综合治理，在江西省持续开展长江生态环境保护民主监督，重点关注城市雨污分流工作的推进情况。”全国政协委员、民进中央副主席何志敏告诉记者，“我们先后在南昌、九江、宜春、赣州、吉安、景德镇等市围绕雨污分流问题开展监督调研。”

“城市雨污分流工程对改善城市水环境至关重要。”全国人大代表、山西省太原市市政公共设施建设管理中心道路排水保障二所党总支书记、水道三组组长王润梅在今年全国两会上提出了这方面的建议。

作为水污染治理的重要举措之一，近年来，雨污分流受到了广泛关注。

河南省许昌市投资1.5 亿元对城区雨污管网进行改造，实现雨污分流。图为清潩河尚集街桥附近的排水口。本报记者曾震摄

“立竿见影”的“特效药”

雨污分流对水环境影响有多大，生态环境部淮河流域生态环境监督管理局（以下简称淮河流域局）的陈雅丽向记者分享了一个真实案例。

“2024年上半年，受多重因素影响，淮河干流出山大桥国控断面先后4次出现超标情况，其中，1月、3月和5月因在较大河流干流形成污染物浓度峰值，被生态环境部水生态环境司发出预警，出山大桥断面‘保Ⅲ’形势严峻，也严重影响了2024年淮河干流水质稳定达标。”陈雅丽说。

2024年3月，淮河流域局采取“四不两直”方式深入河南省南阳市桐柏县开展调查，发现桐柏县污水收集处理存在明显短板，表现为雨污管网建设不完善和污水处理能力不足，主城区污水处理厂已满负荷运行，而现有的临时污水处理设施（1万吨/日）尚未投入运行。

“于是我们帮助地方精准把脉，深入剖析原因，预测达标形势，多次与河南省生态环境厅、南阳市生态环境局和桐柏县人民政府开展座谈交流，要求南阳市和桐柏县强化源头意识，采取坚决措施，尽快实现水质好转。”陈雅丽告诉记者，2024年7月和9月，淮河流域局两次对桐柏县整改进展情况进行现场核实，督促桐柏县重启了临时污水处理设施，并保证正常运行，推动污水直排问题得到有效控制，其他整改工作也有序推进。

经过多方努力，2024年6月以来，出山大桥国控断面水质稳定达到Ⅲ类及以上，实现了年度Ⅲ类水质目标，同时保障了淮河干流水质连续12年保持Ⅲ类。2024年，淮河流域水质优良断面比例达到84.0%，高于“十四五”规划目标7.9个百分点。

“出山大桥国控断面水质波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污水收集和雨污分流没做好。”陈雅丽说，“我们实地调研时发现，有的雨水排口在晴天也会流水，很大概率是污水管道破损泄漏造成的。”

出山大桥国控断面只是一个小案例，但也从一个侧面证实了雨污分流对流域水环境治理的影响。

民进中央主要领导多次带队调研雨污分流情况，对此也有同样的感受。“我们会随机查看雨洪排口水质，并且现场从排口取样，用快检试剂进行检测。我们也经常组织专家调查组开展随机式暗访调研。特别是为了了解雨污分流情况，要经常实地查看入河入湖排污口。”何志敏说，“我们的调查人员有时要互相拉着手，把身子探出去，有时要蹚过泥泞和浅滩，有时

根治问题仍需“抽丝剥茧”打好持久战

事实上，很多城市也认识到了雨污分流的重要性。

在开展长江生态环境保护民主监督工作的过程中，民进中央针对江西污水收集处理等问题开展“回头看”，跟踪了解整改情况和成效。调研发现，江西省城市生活污水集中收集率3年提高33个百分点，2022年和2023年增幅保持全国第一，由2021年的35.71%提升至2024年的68.73%，集中收集率居长江经济带省份中游，大幅缩短了与全国平均水平的差距。2024年，江西省城市生活污水处理厂进水BOD平均浓度为80.60毫克/升，宜春、新余、九江、南昌、赣州、萍乡、贵溪等7个城市生活污水集中收集率达到70%以上。

王润梅告诉记者：“自2012年以来，太原市全力推进城市雨污水分流改造工作，去年建成区范围内完成228条合流制管网道路改造，消除合流管网85.8公里，完成管网混接、错接节点改造3166处。目前市区主、次干道已基本完成改造。”

“上海市排水体制以分流制为主、合流制为辅。”全国政协委员、农工党上海市委副主委、上海市生态环境局局长晏波告诉记者，为落实国家《水污染防治行动计划》，自“十三五”以来，上海市结合城市建设更新，持续推进合流制排水系统分流改造，并先后完成两轮分流制排水系统雨污混接普查整治工作。“在全面评估前两轮普查整治工作成效的基础上，上海市制定了以排水用户与排水分区双达标为工作目标、普查整治与长效管理相结合的工作方案，并于2023年12月以总河长令形式发布，开展新一轮雨污混接普查整治工作，计划至2026年完成整治。”

尽管多地积极推进雨污分流改造，并取得了显著成效，但雨污分流工作仍面临诸多挑战。

“以太原市为例，由于城市排水管网历史欠账较多，背街小巷、居民小区、城中村、城边村的排水管网仍存在管网系统不健全和合流、混流、混错接等问题。”王润梅说。

在调研中，何志敏发现，很多城市排水管网规划和建设存在“先天不足”，历史欠账较多。“在一些地方开展排水管网建设的历史初期，为压缩工期、减少征地拆迁、节约工程费用，不同程度存在将截污干管沿河沿湖敷设的情况，并大多使用混凝土管材，容易出现管道渗漏、河湖水倒灌等问题。”

图为2024年4月，民进中央调研组在江西省南昌市老城区雨污分流管网改造项目现场。民进中央供图

“还有很多城市存在雨污混接错接、管网破损渗漏等情况。”何志敏指出，长江中下游城市排水管网雨污混接是个历史问题，管网截污效率低，“这在中小城市中还比较常见。”

此外，维护和管理制度不够完善。个别地方对排水管网底数不清，排水管网地理信息系统（GIS）覆盖范围不够全面，污水处理费用“入不敷出”，管网与处理终端的管理运营分离，存在对排水管网监管不到位的情况。

何志敏表示，管网建设改造资金筹措困难。“排水管网属于公益性资产，不具有可经营性特征，目前主要依靠政府投入，建设周期长、资金需求大，盘活国有资产、吸引社会资本的通道尚未彻底打通。”

根据民法典，住宅小区内排水设施产权属于全体业主共同所有，但业主自治动力不足，推动物业服务企业或业主从源头发现问题并自行整改缺乏抓手，且进户、取证等均存在一定难度，住宅小区内雨污混接执法工作在具体实施上也存在困难。

以上海市为例，排水用户清单上约有32万个用户，面广量大。“虽然前两轮普查整治工作取得了显著成效，但住宅小区和沿街商户雨污混接回潮反复现象仍然存在，常态长效管理机制还需进一步完善。”晏波告诉记者，部分住宅小区因缺失物业或物业服务企业、日常巡查养护不到位、缺乏专业养护力量等原因，小区内排水设施失管失养，易出现混接回潮现象。

“雨污分流工作涉及范围广、工程量大、施工周期长，需要持续发力、久久为功。”王润梅一语道破其中的“关窍”。

四川省资阳市对城市景观河九曲河实施雨污分流改造等整治。图为整治后的九曲河。本报记者文雯摄

药方：规划先行+高位推动

针对当前雨污分流面临的问题，王润梅建议，要从多方面多角度继续深入开展治理工作。首先是规划引领，在排水管网和建筑等排水用户建设全周期，贯穿雨污分流，确保不再新增合流单元。

晏波也建议，在城市建设初期或城市更新过程中要统筹道路、绿化、排水系统等规划，实现雨污分流与城市功能协同发展。

王润梅还建议，加强排污管控，对排污用户全面摸排，对符合排入要求的，核发排放许可证，确保排入规范。实施持续滚动排查。每3年—5年进行一轮排查，对新发现的合流、混接问题进行滚动治理，确保动态清除。做好“回头看”，对治理过的片区、点位周期性“回头看”，确保不旧病复发。

此外，王润梅建议，要保持雨污分流改造相关支持政策延续性，推动地市雨污分流工作稳步前行，实现雨水入河、污水进厂。

何志敏指出，雨污分流工作需要高位推动。“比如，江西省在省级层面成立了驻昌单位雨污分流改造工作专班，直接参与督促协调中央、省属驻昌单位雨污分流改造工作。江西省开展了两批污水处理提质增效建设示范，成效明显。”

“还要制定完善雨污分流改造相关标准、资金政策和长效管理机制等，保障雨污分流改造工作顺利推进。”晏波建议，“政府也要强化考核，依托河长制等工作平台推进，及时跟踪评估整治成效。”

为解决雨污分流的资金问题，江西省还会同国开行出台了开发性金融支持政策。九江市与三峡集团合作实现“厂网一体”，实行污水处理费阶梯式计量收费，出台污水处理费征收使用管理办法，赋予污水管网融资属性。宜春市加强排水许可管理，实现了小投入，大成效。上饶市探索在广丰区创新污水管网项目融资，联合国开行共同推进广丰区生活污水处理厂改造及管网改扩建项目，推动实现“厂网一体”。

“在每年的民主监督报告中，民进中央都会持续关注雨污分流问题，积极向中共中央、国务院、国家有关部门及江西省反馈情况。”何志敏介绍说，“2024年，民进中央向中共中央报送书面建议，提出加快城市排水管网建设，补齐污水收集处理短板。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高度重视，认真研究我们所提的建议，并进行了书面答复，表示将把城市生活污水管网建设和补短板作为推进城市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不断提升生活污水收集处理效能，推进美丽中国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