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设历史欠账多，市政管网老旧破损、雨污合流，住宅小区污水管和城市下水道混接错接，污水处理质效长期在低水平徘徊……为破解污水收集和处理短板问题，湖南省近年来开展污水处理质效提升行动，积极推行构建污染物削减绩效为导向的“按效付费”机制，推动污水处理由“厂网分离”“按量付费”转变为“厂网一体”“按效付费”，极大提升了城镇污水收集处理效能，节省了财政资金，为城市污水处理探索出一条新路。
湘潭臭水沟爱劳渠蝶变
“空气清新了，水也变清了，环境一天天变好，岸边还种上了湿地植物，修建了城市绿道，空闲时我们在这里散步、锻炼，心情十分舒畅。”位于湘潭市岳塘区的爱劳渠，是当地一条灌溉、排涝的主渠道。谈及治理后的爱劳渠，在渠边漫步的岳塘村村民曾哲脸上满是欣慰。
曾经的爱劳渠是人见人厌的“臭水沟”“黑水渠”。爱劳渠流经的区域，既是工业集中区，人口密度较大，附近又有较多的城中村，管控难度大，周边的生活污水、种植养殖尾水直接排入渠沟，导致不足5米宽的渠道内垃圾遍布，水质浑浊不堪。
爱劳渠沿岸居民怨声载道。这条湘潭最有名的“臭水沟”还被中央及湖南省环保督察点名。作为湖南省最难啃的水体治理“硬骨头”之一，爱劳渠水体治理难度超乎想像：一是汇水面积10.6平方公里；二是暗渠长达5.1公里；三是沿线企事业单位108家、作坊64家，其中重工业企业1家；四是村民仍从事种植和养殖业，污染不断产生。
湘潭市委、市政府专题研究部署城区黑臭水体治理工作，通过创新推进“厂网一体化”项目，加快黑臭水体问题的整改，明确了治理的责任主体、资金来源、工作方案、建设模式、保障机制等措施。据了解，爱劳渠水体治理已完成建设项目28个，投资约7亿元，建设截污干管10公里、污水管道32千米，消除污水直排口487个，清淤15.2万立方米，建设7000立方米的调蓄池1座，完成87个小区、65个企事业单位的雨污水分流改造以及80户散户截污改造。
2023年底，湘潭城区24条黑臭水体全部完成治理并销号，消除率100%，实现长治久清，真正让一渠清水造福人民。
湘潭城内的长城湿地，是为提升流域范围内水质环境而兴建的一座人工湿地公园，总占地面积143亩，日处理污水规模2.5万吨。湘潭市城市供水排水监测管理站站长谢良平告诉记者，2022年长城湿地建成后，实现了唐兴桥流域清污分流，渠道水达到并超过地表水准四类标准后排入湘江，污水进入河西污水处理厂，进水COD（化学需氧量）浓度提升了50%以上，同时溢流污染频次明显减少，唐兴桥流域水环境明显改善。如今，这里遍植美人蕉、黄菖蒲、睡莲等植物，营造出大面积的生态景观，成了周边居民休闲游憩的场所。
“网”住污水 以“效”治水
爱劳渠变清，是湘潭城市污水治理的一个缩影。过去一段时间，这座城市面临着污水管网短板突出、财政资金紧张、进水浓度较低、处理效能不高等难点问题。
“污水治理表象在厂里，根子在管网。”湘潭市住建局局长潘永其介绍，“过去实现按量付费的方式，污水处理厂对于撇除外水没有积极性，因为混入污水管网的溪水、雨水、地下水等外水，都纳入污水处理的总量进行结算。”
为解决厂网分离造成的各自为战的问题，近年来，湘潭市以管网为聚焦点，按照“厂网一体”系统治理理念破解城市水生态环境难题。以污水处理厂为统揽，回溯至排污源头，对纳污范围的管网细化为“排水单元”，初步实行了网格化管理。
自2022年开始，湘潭市按照“一厂一策”方案将污水处理厂、管网、泵站和湿地等设施打捆形成厂网一体化项目包，争取地方专项债券资金20多亿元，争取环保资金、防洪排涝资金5000万元，引导企事业单位自筹资金约3亿元，有效破解了化债压力下污水处理资金匮乏的难题。
2024年，湘潭市依托国有平台企业组建水务公司，成建制、承债式划转整合污水处理厂、管网、泵站等设施，实现厂网资产整合一体化、厂网运维一体化。
截至目前，湘潭市共改造管网360公里，污水治理质效大幅提升，全市进厂污水BOD（生化需氧量）浓度较上年同期提升20.8%，已有1个处理规模20万吨/天的厂进水BOD浓度稳定达到100毫克/升以上。
“厂网一体”极大地提高了湘潭的城市污水集中收集率，这项指标从2020年的45.75%大幅提升至2024年的76.6%，进厂污水浓度稳步提升。与此同时，湘潭还对污水处理“按效付费”，开启以“效”治水之路。
记者采访发现，“按效付费”不是简单按污水处理量计算，而是将污水处理厂的运维费直接从污水处理服务费中剥离出来，根据污染物浓度削减情况对污水处理服务费进行计算付费。
记者了解到，通过城市供水与污水治理模式的对比分析，供水实施“厂网一体”，自来水公司统筹负责厂网建设运维，对水厂制水、管网输水、用户用水整体负责，管网漏损越少，企业的经济效益就越高，为保证企业利润和安全用水，一旦发现管网漏损，抢修人员一般5分钟内响应，20分钟内到达现场，体现了厂网一体运维的内生动力。参照供水模式来治理污水，将激活提升污水处理质效的内生动力。
湘潭市住建局党组成员、总工程师陈赤嗣介绍，湘潭市城区污水处理“按效付费”始于2024年，实施以来成效明显，以今年9、10、11月为例，较去年同期比，河东污水处理厂、河东第二污水处理厂和河西污水处理厂每天撇除外水分别约为4万吨、1万吨和4.8万吨，相当于每天少处理外水近10万吨，因撇出外水年度节约污水处理服务费约4300万元。
湘潭市住建局城市供排水管理科提供的数据显示，以河东第二污水处理厂为例，今年9月、10月、11月污水处理服务费如按量付费分别为660万元、681万元、660万元，按效付费后分别为616万元、624万元、608万元，平均费用节约率为7.6%。据测算，全市4个污水处理厂一年将节约污水处理服务费1300多万元，有效缓解财政付费压力。
湖南省建筑设计院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顾问总工程师张文介绍，湘潭能够顺利推行“按效付费”，主要原因是紧紧抓住了城市污水处理质效提升的“牛鼻子”，始终坚持减少污染物排入水体，让城市水环境得到改善；并且对污水处理工作实行全面统一监管，将排水系统和污水处理厂纳入一体化规划、建设、管理；政府主管部门对每个污水处理厂的设施、数据进行科学分析和建模，计费更为精确。
启动污水处理付费模式改革
今年5月，第三轮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通报湖南省部分城市水环境基础设施问题突出，污水直排现象大量存在，长沙、岳阳、张家界、怀化等4个城市存在管网建设改造缓慢、污水直排问题突出、整治不力甚至弄虚作假等问题。同时，还指出全省14个市州中心城区排水管网混错接和病害缺陷问题。
记者从湖南省住建厅获悉，2023年，湖南省设市城市生活污水集中收集率为67.11%，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设市城市生活污水处理厂进水BOD浓度高于100毫克/升的规模占比仅为25.11%。而湖南地方财政支出的污水处理服务费，呈逐年增长趋势。因此，理顺整个污水处理行业体制机制，推行“按效付费”势在必行。
湖南省住建厅党组书记、厅长唐道明表示，湖南省委十二届七次全会明确提出要加快推进城镇污水处理绩效付费管理制度。推行“厂网一体”和“按效付费”改革，是湖南省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的重要改革事项，主要体现为创新“一项机制”，变“按量付费”为“按效付费”；明确“一个主体”，即由一个统一经营主体对污水处理全过程进行统筹管控和整体负责，改变“九龙治水”的现状；实施“一项行动”，即实施污水处理质效提升行动，以效能提升为核心，以管网补短板为重点，尽快实现污水管网全覆盖、全收集、全处理。
唐道明说，通过付费模式改革，有利于解决生态环保突出矛盾，应对经济下行压力，扩大有效投资，实现高水平保护与高质量发展的统一，有利于节约资金，减轻财政负担，可节约三笔费用:管网建设费、污水处理厂运营费用及污水处理厂建设费，有利于形成稳定现金流，进行贷款融资，可将未来30年的长期稳定投入，转化为当前急需的资金财力，统筹用于污水管网等设施建设运营，并保证银行还本付息和企业的合理利润，解决钱从哪里来的问题，有利于倒逼污水处理厂主动推动“厂网一体化”转型。
国家开发银行湖南省分行评审处处长胡剑伟认为，湘潭的情况在全国很有代表性。湖南省住建厅找准症结、推动创新，“厂网一体”明确了经营主体权责关系、“按效付费”构建了“使用者付费”来源，污水管网项目已经可以按照“市场化、法制化”方式获得社会资本的青睐，市场化力量大规模推动污水管网建设的通道已经打开。在湘潭模式的示范带动下，湖南污水处理付费模式改革迈出坚实步伐。
目前，湖南已启动18个污水处理厂网一体化“按效付费”试点示范，湖南省财政专门安排2000万元奖补资金支持示范项目。湘潭市城区4座污水处理厂在原特许经营协议基础上，全部补充签订了“按效付费”协议，成为湖南省率先实施按效付费的城市，通过实施一批“撇清水、挤外水、收污水”项目，汇入污水厂的污水总量大幅减少，原规划的6万吨/天的铁牛埠污水处理厂无需建设，仅此一项就节省污水处理厂建设投资约3.5亿元，节约用地约120亩。
长沙市住建局排水处处长刘朝阳介绍，长沙市政府出台了《长沙市城区排水一体化改革实施方案》，采取“委托运营+绩效合同管理”改革模式，将城区市政排水设施交由长沙水业集团实行“厂站网一体化”集约化、专业化运营管理，签订30年委托运营协议，目前正在推进开福和岳麓污水处理厂“按效付费”工作，启动特许经营合同修订，预计全市污水处理厂每年可节约资金约1.4亿元。
湖南省住建厅城建处副处长王畅介绍，湖南省以“小快灵”立法方式，在全国率先出台《湖南省城镇污水管网建设运行管理若干规定》，推行厂网一体化、专业化运行维护和绩效付费管理制度。湖南省住建厅、省发展改革委、省财政厅等6部门联合开展污水处理质效提升行动，全面启动厂网一体化和“按效付费”改革，并在湘潭市举行了现场推进会和政银企对接活动。
王畅介绍，湘潭市城区排水一体化建设项目、韶山市新城融合片区污水管网建设及改造项目、汨罗市城区生活污水处理厂网一体化项目等6个项目均已签订了合作协议，总金额近20亿元，银行、企业反响热烈。湖南省住建厅近期还发布了第一批城镇污水处理质效提升项目库，共400多个项目，总投资近500亿元。同时，今年以来湖南省抢抓“两重”“两新”政策机遇，加强项目策划储备，污水垃圾处理和地下管网项目争取超长期特别国债和中央预算内资金共124.5亿元，总投资达到304亿元。
胡剑伟介绍，国开行湖南分行已在湖南常宁市推动“厂网一体、按效付费”的污水管网项目落地，授信2.95亿元，正稳步推进长沙市、湘潭市、郴州市、娄底市污水管网项目。下一步，将通过与湖南省住建厅共建项目库、开展专项提升行动、签署战略合作协议等方式加大工作力度，助力城市“‘里子’工程”做实做好。
作者：□记者 明星
来源：经济参考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