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明、杨继龙：日本北九州：“灰色城市”到“绿色城市”的治理之路
日本光明九州
【摘要】日本北九州市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经历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并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经过北九州市民、企业、高校科研机构与政府几十年的共同努力，北九州市环境得以迅速恢复，成为了日本著名的绿色生态城市。日本北九州市从“灰色城市”到“绿色城市”的建构之路，“官、产、学、民”联合的“北九州模式”，对正处在环境问题困境中的中国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关键词】北九州 绿色城市 建构之路
一、背景：自然环境的恶化
日本列岛西端的北九州市，人口约100万，面积约为487平方公里，是九州岛最大的港口城市，是以钢铁、化学、金属、陶瓷等原材料型产业为中心的重要产业据点，也是日本四大工业区之一，为日本的现代化发挥了巨大的作用。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以来，伴随着重工业的飞速发展和经济的腾飞，北九州市的环境迅速恶化。
大气污染、水污染、噪声污染等一系列环境问题日益成为了整个社会的公害。痛定思痛，在社会各个阶层的推动和努力下，北九州市环境得以迅速恢复，经济结构也得以成功转型，终于从“灰色城市”变成了著名的“生态城市”。北九州市的“生态城市”建构之路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二、北九州：从“灰色城市”到“绿色城市”之路
（一）构建“绿色城市”的“北九州模式”
北九州的整个市民、企业、政府部门和研究机构携起手来共同行动，创造了“北九州模式”即“官、产、学、民”联合模式。
1.政府主导
北九州市严重的环境问题促使北九州市政府开始行动起来，采取了一系列措施：（1）主动立法，创建公害对策部门。（2）设立公害动态监视中心。（3）与企业通力合作。
在经历了公害防治阶段，北九州市转向了主动创建舒适环境的进程。1988年，政府提出了“北九州市复兴计划”，并充分利用北九州山环水抱的优越地理条件，恢复被污染的自然环境。今天的北九州，已经步入了输出环境技术、展开国际环保合作的阶段。
2.企业合作
企业在北九州市公害防治上具有重要的地位，长期以来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政府与企业通力合作是北九州市公害防治模式的特点。北九州市，特定的产业部门和少数大型企业、公司影响力非常大，在这样的产业构造下，比起政府单方面的控制和管理，官民协作的公害对策推行起来更为现实，再加上大型企业资金充裕，更容易实施治理，而且从大规模工厂开始采取治理措施的话，污染会得到大幅消减。3R原则即减排（(reduce)、再利用(reuse)、循环利用(recycle)是北九州地区企业坚持的重要原则。目前，北九州市已建立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环保体系。绿色生产技术，不但没有降低企业的经济收益，反而推动了企业的技术创新步伐，提高了企业的竞争力，进而推动了整个北九州市的经济创新，提升了经济的发展速度。
3.高校与科研机构
在“北九州模式”中，政府起着主导作用，企业是研究、开发和生产的主体，而高校和科研机构则是科技人才、创新思想和技术成果的摇篮，是应对公害问题、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政府通过规划建设产学研合作的新空间载体（学术研究城），吸引企业和理工类的大学及研究院所集聚；出资设立专门机构——（财团法人）北九州产业学术推进机构（FAIS），运营学术研究城和协调、促进企业与大学、研究院所的合作；完善知识产权和金融支持制度，保障自主知识产权和研究成果转化的最优化。
4.社会公众
面对严重的公害问题，最先行动起来的是北九州市的母亲们，出于对孩子们健康的深深担忧，她们纷纷走上街头，发起运动，提醒整个社会关注环境问题。在她们的推动下，借助媒体广泛的宣传报道以及此起彼伏持续了近20年之久的居民运动，极大地推动了北九州市的环保进程。在广泛的参与过程中，市民们自发形成了众多的民间环保组织，以更加专业和更有效率的方式介入、监督和推动北九州市的环境保护。北九州市的生态城市建构之路是由无数北九州市民们广泛的参与和持之以恒的努力铺就而成的，在参与进程中，市民们也培养起了浓厚的环保意识。
（二）发展循环经济，建设生态工业园区，建立资源循环型经济社会
北九州市从1997年开始，实施环境产业建设、环境新技术开发、减少垃圾、实现循环型社会为主要内容的生态城市建设计划，提出了“从某种产业产生的废弃物为别的产业所利用，地区整体的废弃物排放为零”的生态城市构想。为了建设资源循环型社会，北九州市将“产业振兴政策”与“环境保护政策”进行统合，制定了北九州市独具特色的地方政策——生态工业园区工程，“北九州模式3部曲”，即将教育、基础研究（北九州学术研究城），技术开发、实证研究（实证研究区）和产业化（综合环境联合企业、响滩回收区等）综合为一体。
1.综合环保联合企业区
该区域旨在通过将循环企业集中在一个区域进而创造能源和材料的循环利用体系。
2.响滩循环利用区
该区旨在通过以对中小循环企业提供贷款而将其集中在该区域进而整体升级为环保产业。
3.实证研究区
该区旨在通过吸引和鼓励多种类、多领域的研究机构集聚，重点研究资源循环利用和垃圾处理技术，促进对尖端环保技术的研究和发展。
4.北九州学术研究城
该区是广义上的生态工业园区组成部分。依托北九州学术城的产业孵化作用，北九州市已经在资源循环使用、废弃物处理与资源化及环保设备研发领域处于领先地位；在燃料电池汽车；太阳能、风力发电；生物技术、信息及网络通信技术等领域也发展迅速，从而建立起以企业为主体的循环经济技术体系。
（三）发展新兴产业
北九州在建构生态城市的进程中，突破固有的产业结构，及时地利用区位优势重构产业，培育新兴替代产业，实现产业结构的多元化和高度化。北九州地区的第一产业明显衰退，而第三产业发展迅速，制造业内部结构由钢铁、造船为代表的重工业型产业向以半导体、汽车相关产品为主的加工、组装型产业转换，并成为日本高科技产业、新兴工业的主要基地。九州地区的集成电路(IC)、汽车、陶瓷、环境、机器人、食品、生物科技等产业发展迅速，特别是集成电路、汽车产业已成为北九州工业的主导产业，北九州已成为日本和世界的重要半导体生产基地之一。
（四）开展环境国际合作，输出“环境技术”
北九州市成功转型成“绿色城市”后，便充分利用中国等其他亚洲国家经济高速发展的契机，在广泛开展国际合作的基础上，进行“环境技术”输出。北九州市的国际合作是借助与各民间团体，研究机构灵活的互动来推动的，这是其他城市所不具有的特点。
1.财团法人国际技术协力协会(KITA)与JICA九州国际中心
北九州市产业团体与市政府于1980年联合设立（财团法人）北九州国际技术协力协会(KITA)通过向发展中国家派遣专家，接纳研修员等方式把北九州市在克服公害过程中积累起来的技术成功推广出去，对发展中国家解决环境问题发挥了重要作用。到2009年3月，KITA累计接收了133个国家共计5366名海外研修员（其中有来自亚洲43个国家3646人），以国际技术协作的方式派遣了144名专家前往25个国家。2006年起，为了建设“亚洲环保人才的培养基地”，北九州市正在实施每年接受500名研修员的计划。
2.城市间的环境国际合作
除了推行环境技术输出，北九州市还积极推进国际城市合作。北九州市的国际城市网络计划，主要分为三大类：（1）亚洲环保合作城市网络：1997年在北九州市召开了“亚洲环保合作城市会议”，与会期间，北九州市与东南亚4个国家的6个城市共同建立了环保城市合作网络；（2）东亚经济交流推进机构（环境分部）：2004年由环渤海的日本、中国、韩国三国的10个城市组成，旨在通过推进经济和人文的交流，构建环黄海经济圈；（3）北九州环保倡议合作网络：2000年在联合国亚太经社委员会（UNESCAP）举办的“环境与发展部长会议”上创办。截至2006年，该网络共吸收了亚洲太平洋地区18个国家62个成员城市，通过不定期举行讲座、组织考察团、实施试点项目等活动形式,积极促进城市环境的改善。
三、对中国的启示
北九州环境治理与保护模式取得显著成效，其成功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北九州模式”的关键性因素是政府在与企业、市民、非政府组织、高校与研究机构之间的互动合作与联合治理中起主导作用。北九州市政府有效地促进了环保项目的实施，在整体规划中体现工业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平衡，适时调整法律法规，并提倡实施信息的公开化等。具体而言：（1）注重企业在环保中的主体地位，对企业给予大力财政激励和政策支持，促使企业主动地进行技术与产业升级，实现了企业效益与环保兼顾的目标；（2）搭设平台，促进了高校、科研机构与企业之间的紧密联系和互动，做到了新技术切中市场需要，同时又能够迅速地投入应用，形成实际的经济效益，反过来又提升了高校科研机构的学术科研水平，为环境保护的后备人才培养，创设了极佳的环境和基础；（3）积极倾听民众诉求，主动创造条件和平台收集和采纳民众建议和意见，尊重和保护民众的知情权和参与权利，使民众在广泛参与环保行动的同时形成了深厚的环保意识，渗透进日常生活点滴，真正形成环保型社会。
第二，“北九州模式”形成的初衷在于市民与众多非政府组织的推动，模式自身的稳健运行依赖社会公众的广泛而持续的参与。北九州市环境问题愈演愈烈之时，是北九州市民最先行动起来，向政府及涉事企业表达了不满与诉求，促使政府与企业关注环境问题，积极应对环境公害。在北九州市环境治理与保护行动中，北九州市民积极投入到了整个行动之中，并监督政府与企业的行为，确保自身的利益得以维护。在环境保护运动中，市民们逐渐形成了多种类的NGO团体，以组织的形式更加有效的推动了“北九州模式”的最终形成。
第三，“北九州模式”的主要践行者是北九州市的诸多企业，北九州在应对公害问题时，企业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企业将市场与环保紧密地结合起来，主动地创新环保技术，提升企业的环保水平，节省企业生产成本，提高企业的竞争力。北九州市众多企业在政府相关政策的支持与税收激励下，进行企业的技术升级，从高污染型转向清洁生产，最终形成了环保型企业，这是“北九州模式”的支撑。
第四，“北九州模式”的大脑是北九州市高校和科研机构。高校和众多研究机构依托企业的资金投入和政府的政策支持，积极展开环保技术与理论的研究和实证，源源不断地向企业和政府输送环保人才，提供技术支撑。在与企业的长期合作进程中，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学术水平也得以大大提升，为高校和科研机构自身的发展奠定了雄厚的基础，并创设了市场指向型的应用平台。
第五，“北九州模式”能够长期高效地发挥作用的核心在于北九州在建构生态城市的进程中，及时地对北九州地区的区域优势进行重构，突破固有的产业结构，培育新兴替代产业，实现产业结构的多元化和高度化，成功实现产业转型。北九州市能够顺应发展潮流，积极进行区域产业升级，及时跟进技术发展，将新理念、新思想及时嵌进模式的基本框架之中，保持了“北九州模式”的活力。
第六，“北九州模式”影响力的重要依托在于北九州市积极展开的国际环保合作网络。“北九州模式”在取得了巨大成就之后，北九州市积极向海外输出环境技术，推进各国城市间的环境国际合作，使环保产业产为了北九州市的品牌产业，为北九州创造了新的市场增长点，并带来了显著的经济效益。北九州输出环境技术的方式主要通过亚洲环保合作城市网络、东亚经济交流推进机构（环境分部）与北九州环保倡议合作网络，立足东北亚，辐射至整个东亚地区，进而面向整个世界。
目前，我国正处于工业化加速发展阶段，各种资源与环境问题层出不穷，不少问题已经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危害，环境问题已经成了经济与社会发展的瓶颈。中国当前遇到的环境问题与北九州市的经历有诸多相似之处，如困扰不少城市的大气污染问题、水污染问题、产业转型升级问题、低碳循环经济体系的创建问题、国民环境意识培育问题、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问题、国际环境合作问题以及未来创建舒适生活环境进程可能遇到的诸多问题与困难，日本北九州市的经历对正处在环境问题困境中的中国来说是极具价值的借鉴。我国当前在应对环境问题，可借助北九州市推行“世界首都”战略之机与之展开合作，积极学习和引入“北九州模式”，同时注意避免其发展中存在的问题，结合我们自身的实际状况，创造出中国自身应对环境问题的发展模式，以低碳、循环经济来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构建环保型社会。
（本文原载于《社会治理》2015年第2期，有删节）
